俺爹俺娘第 22 部分

焦波 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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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学步的孩子摇摇晃晃,迈第步十分困难,往往是迈还未落地,晃,子坐到地。割绊线时,孩子又能让扶,拿菜刀的老必须手疾眼,在孩子抬起刹那,将菜刀孩子的裆地,迅速地向划,孩子即倒了,也会坐到刀背。村里都信任,四邻八舍的孩子学步时,都让割绊线。说,这辈子经的手割断绊线的孩子,也说清有多少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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据说,在为割绊线时,特意借了把菜刀,这样割得重,会走得利索,将还会走得远。

的兄中,的学最多,也走得最远。五年级时,就离开村子,到5里以外的南崮山小学学。中学走得更远,在淄博二中,个星期才能回家次。也许因为患痴呆病,比小两岁的又在6岁时患病去,爹把读书的希望寄托在姐只读两年书,活了。当时二姐也和在同中学学,回家拿饭时,都是塞给两个熟蛋,让带到学校,而二姐只能从家里带点咸菜。时间了,二姐也知这事,但山里的孩子懂事早,其是女孩,很早就知理解爹的心思,时时关心。学校每星期六扫除,专供老师买饭的小伙总是几个女生帮忙劳。二姐每次去,完活毛钱买两个像饺子的包子,包在手绢里,到室门,把包子塞到手里。

“文革”中中学,没学到多少东西,和二姐都回家了。跟爹学木匠。爹是家祖传第三代木匠,从12岁在放学锯。但爹希望子承业,希望有个离开家门的机会。常说:“会飞的,就能把它拦在笼子里,该走的时候就让它走,该飞的时候就让它飞。”

终于,有了个读师范院校的机会,还可转户,爹欢喜得得了,整准备行装。入学天,去20里外的公社政审表。办完手续天已黑,在小摊买了两个馒头,三毛钱炸,边吃边往家跑。到家已近晚9点,爹还在等吃晚饭呢。当听说吃了三毛钱炸时,爹里嘟囔了句:

“三毛钱呐,也舍得!”

向寡言少语的搭腔了:“是常说是就让它飞吗?孩子就去读书了,咋还舍得?还辈子在家吃煎饼就咸菜?”

爹笑了,连声说:“也是,也是。”

师范毕业,被分到离家60里的所山区中学学。班了,爹盘算着给准备行头,几天里,们总在商量,有时晚商量到很晚才熄灯。

从小依赖家里惯了,应该准备什么心中点数也没有。天,去找同学,回家,爹到屋里说看几样东西。看,地放着辆锃亮闪光的自行车,青岛产的“金鹿”。

爹说:“开始工作了,路这么远,回坐车,俺和商量,给买了这辆自行车。买这辆车容易,是俺给河南密县烟酒糖茶公司的二叔打信,托淘换了车子票,买好,用车托运回的。给,还买了块手表,这是海牌的,听说错,这表还是托在博当兵的给买的。”

说这话时,爹的神了得意与奋。

这时,从里屋两个包袱,打开看,是件棉半,和家织蓝印布被面的棉被。

说:“走了几个戚门才淘换了几斤棉票,给絮了这新棉被,咱家那几被子都是盖了几十年的老棉了,盖着沉,又暖和,这些棉新,又又暖和。本想给换个新洋布的被面,家里没钱了,先盖着吧,两年再换。这件半,是让二姐城给买的。工作在山里,冬天冷,天穿着暖子,晚还可以。”

爹常对说:“‘门里,三分匠’,在家,倒成了的帮手了。”(1977年)

说完,两眼盯着的脸,像是子的脸的这几件事是是成功。

着这几样行头,知说啥好。

这都是眼热了几年的东西!记得邻居二叔去非洲修坦赞铁路,回国买了辆飞鸽牌小飞自行车,这是村里的第辆。曾想,啥时也能够骑辆自行车,哪怕是的“金鹿”呢;对于手表早就想了,只是觉得家里穷买起,就难为爹了。师范的那个班里84,50多个女同学里面,只有5买了手表。30多个男同学里面,就个买了手表。这个男同学天总把戴表的那只手腕的袖子挽起,让老远看,就知戴着手表。晚,躺在被窝里,总是抬着手腕,凑在近视眼跟,看了又看。拍毕业照时,也有意站在最左边的位置戴着闪光锃亮手表的手腕。每当看见的手表时,心想,啥时也把袖子挽得的,手腕也有块锃亮的手表呀。

如今,这两样最想的东西,爹都给置办齐了,还买了这件半算,这三件“行头”得少钱呀。问爹

“家里这么,咋能拿这么多钱呢?”

说:“爹卖了等寿材(打寿棺用的木料),换了400块钱。100块钱买了粮食,125块钱买了这辆车子,120块钱买了这块手表,50块钱买了这个半,剩了5块钱,买点塑料带子,自行车车梁吧,俺看着家那车子的。”

爹卖的这副好的寿材是当了辈子木匠,特意选中留给自己和用的。这辈老特别看重事,为了竟舍得卖了。

“这副寿材们百年之用吗?咋卖了呢?”问爹。

“都是先顾活着的事,哪有先顾的事?的事有条件就办得好点,没条件就办得差点嘛。了,了什么都了结了,看好赖都个样。”

爹的番话,说得的眼泪都了。最,爹又嘱咐

“工作了,就是了,就给准备这次行头了,以俺就管了,自己照顾好自己吧!”

带着爹给置办的三件行头班了。

听二姐说,离家的当天晚,爹半宿没觉,们又在商量生活事。

爹说:“子刚参加工作,每月工资只有25元5角,年在外,剩了几个钱,还得去挣两个,贴补生活,俗话说,‘有爷有跟自己有,自己有里有’。再说,也考虑子的婚事了,光靠点钱是行的,咱还得给托底呀。”

说:“这么年纪了,按理说是应该去了,可去有啥法子,千万别惦着家里,俺在家好赖都能,汤汤地填饱就行。在外卖气,可得吃好,俺知这也舍得吃,那也舍得喝,伤了子咱那子也放心!”

爹说:“了,放心在家看着咱那傻子,每月捎俩钱俩平安了,在外也放心了。”

第二天早,爹就背着木匠箱子路了,去了城郊的夏家庄煤矿木工组打工。

听说爹去打工的消息,揪心似的难受。爹是发去的。毕竟57岁了。家的爹到这个年龄都退休回家享清福了,俺爹却又走了家门,到了个陌生的地方,个陌生的环境,吃这碗饭容易吗?而且爹在家乡是赫赫有名的匠头,如今在家手打工,辈子好强的爹,觉得憋屈吗!为了减子的负担,什么都顾了。想到这,对爹又有了新的愧疚。

天,突然接到个电话,这是爹打工的木工组的组老陈打的,告诉,爹小心伤了手,让去看看。

匆匆赶到那家煤矿,找到木工组,师傅们指点说,爹在宿舍里歇着呢。低矮昏暗的宿舍里,环顾四周才发现墙角个用木板搭成的简易躺着,走近了,才看清是俺爹。爹见了,赶忙坐了起左手抬了抬坐到木工凳子,右手却藏在被子底声爹,把爹的右手拿看,着厚厚的绷带,绷带的血。了,眼泪“刷”地就掉了。

“看这个孩子,都多了,还这么哭。没什么,只刮去了。”爹瘦了,蜡黄的脸好多笑。

这时,木工组老陈了,对说:

“别听爹的,让电锯削去了半截拇指,刚去医院包扎好,又活,是休息的。”

听了老陈的话,的心更了,对爹说:

“爹,咱了,回家吧,会多挣些钱养们老的。”

爹说:“傻孩子,家解放军是线,重伤哭。这也算伤,几天就好了,活。在家辈子木匠活,都没伤子,乍到这里接触到电锯电刨子这些新,还顺手。些时候就适应了,就放心吧。”

到吃饭的时候了,爹给五毛钱菜票让去打个菜吃,说别给打了,的缸子里还有。掀开放在头的两个搪瓷缸子盖看,个里边是清煮的菜帮子,个里边是两个黑面馒头。爹这么累的活,整天就是吃这样的饭菜呀。煤矿的食堂里有十几种菜,爹舍得呀。爹说,每天工资是两块四毛钱,得回家生产队里块五毛钱买10分工(年终结算时,分到社员手里,10分工才值毛三分钱)。然秋天分到粮食。剩九毛钱,毛钱买两顿菜帮子,两毛五斤的面馒头得吃,就换成了两毛斤的黑面馒头票,说这样每顿饭吃斤,天三顿可以省毛五分钱。木工组老陈常对爹说,焦师傅,三毛钱个烩菜,买个烩菜吃。爹馒头都舍得吃,还舍得买烩菜?!

爹给分地算账,的心窝堵得难受,眼泪又刷刷地流了

顿饭,去食堂给爹打了个五毛钱的蒜黄炒,打了面馒头,看见爹吃完,才离开了那家煤矿。

三天,爹就开始活了。这是生惟次“休养”。

爹在城里打工整整10年,1982年村里实行土地承包了,才回到家侍开了土地。这年,已67岁了。

的工作几年换个地方,先是在最偏远的山村学,又城到了区育局,又考了《淄博报》社,离爹越远。1994年,到北京工作了,离家将更远了。

回家与80多岁的爹商量,没想到刚说完,爹就说:

走,俺拦挡。学走路的时候,就代表俺给割断绊线了,这辈子就放心地走吧,放心地跑吧。”

接着,爹又说:“《论语》中有句话:在,远游。给它改了,在,可远游’。社会了,老脑筋也得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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